这四个人的指代,林湛写了个歪歪斜斜的林,谢辞则是画了辆四轮轿车,陈萱是她喜欢穿的小裙子,只有钱芳写了端端正正的妈妈两个字。
孩子的爱,就是这么直接单纯,丝毫不懂掩饰。
给你。
谢辞从兜里掏出几颗皱皱巴巴的糖。送出去的糖,绕了一圈,沾上孩子的体温和笑脸,又回到了他和谢辞的手里。
林湛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一个孩子的人生里留下痕迹;也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被纳入遗产继承人名单中。
这件事本身就荒唐到离奇,超脱了林湛的理解范围。他怔怔地捂着胸口,手腕被谢辞猛地抓住:难受,就别看了。
很久,林湛慢慢地喘了口气。
是心理作用。一会儿就好了。
好神奇的痛觉。这一瞬间,他竟然跟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出现了心灵感应,就好像,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久到,光凭遗书的字句,就可以明白小小的孩子当时的心情。
谢辞接过那个小册子,又翻了一页,到最后,李立画了十枚圆圈,将妈妈两个字圈在中间;后来不知怎么的,添了一个小小的林字,又划掉,又写上。黢黑凌乱的画线代表了孩子纠结的心意,最后,落笔的林字很笃定,甚至在方块字下面画了一辆跑车。
大拇指轻抚过那些凌乱的鬼画符,谢辞半抬了唇,哑声轻笑:看出来了,这小鬼一定很喜欢去游乐园。那天应该很开心,竟然舍得把我也加进去了。
林湛低着头,没接话。
谢辞顿了顿,转了个话题:你知道这些圆圈代表什么吗?
嗯。
林湛断断续续将钱芳的话转给了谢辞,还有她手上那枚镀了漆的铁戒指。对方沉默了片刻,几乎瞬间就有了猜测。
他靠坐在床尾,单手握着手机编辑消息。大拇指打字飞快,电子光映得一双黑眸冷而深沉。半分钟后,来电铃声很快响起,谢辞稍微捂了听筒,独自到走廊尽头接起电话。
过了许久,谢辞才回来。病床上,林湛已经侧身躺下,一双长腿微蜷,身体薄薄的一片,滞留针在手背歪歪斜斜地倒着,林湛也不理,只是垂着睫毛,安静地像是一座海底冰山。
谢辞沉默良久,很轻地拉起薄毯一角,帮他盖过腰:有点事,我得稍微离开一会儿,十二点之前会回来。难受记得喊护士,别一个人在这熬着。
林湛无神的眼睛终于起了波澜。扎针的左手从薄毯下伸了出来,轻轻拽住谢辞的衣袖:我也去。
你要去?现在?
证据,我也整理了一些。我带着,一起去。
见谢辞没有拒绝,林湛刚想伸手取下滞留针,忽得,他的手腕一痛,手肘被反向上一折,被按倒在柔软的枕头旁。
林湛瞳孔微缩,倒影里,全是谢辞濒临爆发的忍耐。
林湛,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关心。随你便,把我的话当放屁也行,我早习惯了。但至少,别拖着这副身体出去吹风逞强。到时候再晕倒在外面怎么办?!
听得这话,林湛的脸瞬间褪尽血色。
他无助地望着谢辞的怒意,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苍白无力。他别开脸,颤声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谢辞蓦地松开了手。
那截削瘦苍白的手腕留下了深深浅浅的指痕,林湛就那样偏着头,绷出一道尖削细长的锁骨,随着呼吸而轻颤。眼角一片软红,不知道是高烧、还是在忍着哭。
两人一时无言,沉默的死寂填满了每一寸空气。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辞才终于开口,带着一丝罕见的艰涩。
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林湛闭上眼,不再说话。
脚步声逐渐远去,只剩心电监护滴、滴的电子音。林湛的意识在一汪泥潭里深深浅浅地浮着,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烧得浑身湿透,像是快要渴死的鱼,翻着白肚搁浅在烈日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道熬了多久,他终于勉强活了回来。
黑夜撞进视线,天还是暗的,时间的刻度变得模糊,他仿佛才刚刚睡了几分钟。只不过目之所及的陈设变了,从急诊室转为单人病房,角落里的沙发上,有人正抱臂睡着,西装外套随意搁在手边,皱皱巴巴的。
嗯
林湛想开口,喉咙哑得只剩气声。
只轻微的响动,谢辞便醒了。他径直大步走了过来,侧坐在病床边,抬手便摸上林湛的额头。直到确认掌心的温度与额温一致,谢辞紧绷的神情才松了松:你晕了两天,高烧不退。现在怎么样,还哪里难受?
我咳咳
林湛皱着眉咳嗽,谢辞直接坐在他身后,大臂一揽,将他抱进怀里,拿了水杯,小心地搁在他唇边:知道渴,是好事。多喝点,慢点。
温水划过干渴的喉咙,像是又重新活了一遍,却还是说不出话来。
林湛虚弱地靠在谢辞怀里,抵着温热的胸膛,才意识到自己后背汗涔涔的。生怕弄脏了对方的衣服,他稍微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