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辰道:“我又不是笨蛋,看你跟朱大夫闹着玩,不揭破而已。不过……我终究是看低了景风。你听见船老大郑保说的话了?”
他们当日登上小舟,随即上了郑保的船更衣靠岸,这才赶往武当。沈玉倾想起那日郑保不住夸奖李景风的模样,说他们三人竟击退了一船河匪,还救了一名姑娘。
“景风才去崆峒学艺不到一年,他遇到三爷是机遇,被三爷看上是本事。我以为他是为我奋不顾身,可他连不认识的姑娘都想救,你说,我是不是看轻他了?我那时还叫他不要为我舍命,现在想想,羞死了。”沈未辰说着,竟真的面露愧色,又道,“不过哥你别误会,我只当景风是朋友。他是好人,现在说开了也就没事了,何况他也不是爹娘跟掌门会答应的女婿,所以你们以后别胡闹了。”
沈未辰歪着头,忽又说道:“不过有件事我得说说,看哥信不信。”
沈玉倾扬眉问道:“什么事?”
“景风是一头大鹰,能飞得高。过个十年,他若没死,必会成为匹配得起九大家任何一位姑娘的大人物。”
“我信。”沈玉倾微笑,心想这没有不信的道理。他欣赏景风,或许一开始只是敬佩他的傲骨实诚,到后来听三爷夸奖,又佩服他的勇敢。汉水救船可见仁善,到了船上那一场大战,果决断后,竟然能一剑逼退方敬酒,而他才学艺一年。
他定能一飞冲天,沈玉倾想着,但小妹不可能等他十年。
“哥,再不喂我,粥都凉啦。我要腐乳!”
沈玉倾哈哈大笑,勺起一汤匙粥。
※ ※※
“这个……恐有困难。”沈玉倾吃过早饭便去见玄虚,为杨衍求情,玄虚却是面有难色,“放他走,严掌门那边不好交代。”
“严掌门在武当擒抓在下,要说交代,他更难交代。”沈玉倾道,“想来他不敢追究。”
“你不懂我这徒儿脾气,他戾气深重,放他出去只怕又要惹祸。”玄虚道,“我打算关着他,直到严掌门仙逝之后再放出。”
沈玉倾吃了一惊,或许这是对杨衍最好的处置,但却也是最坏的处置。
不,好坏不是自己决定的,而是应该让杨衍决定——这绝对不是杨衍想要的结果。
他虽与杨衍不熟,却也佩服他勇退河匪的坚毅,何况又有朱门殇与李景风的请托。至于报仇的事,劝不劝在己,听不听在人,但绝不该强逼。
沈玉倾道:“如果掌门怕引起华山不满,只说他逃走了就好。华山终究不能杀杨兄弟,杨兄弟能不能报仇就是杨兄弟的事了。”
“怎能说是衍儿的事?他年纪轻,不懂事。”玄虚道,“关他十几年,正好磨磨他的锐气。我让他日夜念诵《道德经》、《南华经》、《太上老君感应篇》,久而久之自然心平气和。”
“那不如交由青城处置。”沈玉倾甚是有耐心,“若他还一心报仇,那也算青城的事。”
玄虚沉吟半晌,沈玉倾又道:“最近这几个月武当欠缺的药材,青城会尽速送来。”
玄虚道:“沈公子为何如此坚持要放出衍儿?”
沈玉倾道:“沈某受人之托,务必要帮杨兄弟。”
玄虚道:“贫道只有一个条件。”
沈玉倾听他开条件,知道救出杨衍有望,当即道:“掌门请说。”
※ ※ ※
“杨兄弟。”沈玉倾轻轻喊了一声。委顿在地的杨衍听到有人叫他,缓缓张开眼。
怎地这么虚弱?沈玉倾心想,难道是玄虚对他用刑?可看着也不像。
“你自己跟他说吧。”玄虚道。
“杨兄弟,你……愿不愿意来青城?”沈玉倾眉头一皱,有些犹豫。玄虚的要求实在难以启齿,但要救出杨衍,这是唯一的方法,只希望杨兄弟能明白。
“青城?”杨衍虚弱地道,“我记得你……”
沈玉倾看到杨衍那双通红的眼睛,虽然虚弱,眼神仍是刺人,彷佛还带着敌意。
“你愿意跟我回青城吗?朱大夫会照顾你。”
杨衍扑上前来,双手抓住铁栏,急问道:“你要放我出去?”
“有个条件。”沈玉倾犹豫。杨衍见他不说话,忙问道:“什么条件?”
“你……”沈玉倾一咬牙,要救杨衍,非得让他先答应不可,“你要向严掌门低头认错,发誓以后再也不惊扰他。”
杨衍看着沈玉倾,一双眼睛逐渐圆睁,瞳孔也随之扩大,目光凶骇可怖,连沈玉倾也为之心惊。
“哈哈哈哈!”杨衍忽地狂笑,“让我跟严非锡那狗贼道歉?哈哈哈哈!……”
“杨兄弟……”沈玉倾正要再劝,杨衍怒吼道:“闭嘴!操你娘的闭嘴!操你们的青城、武当!道歉……道歉……啊啊啊啊!!!”他发狂般狂踹栏杆,不住用头撞击,直撞得额头鲜血淋漓,口中已是胡言乱语,“道歉?发誓?!我操你娘!哈哈哈哈哈!!爷爷!曾祖父!这就是武当啊!庇护咱们仙霞派的武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