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守卫的宫人耳朵里皆堵着东西,姜内司不允他们听。
今早,送饭的宫人看了眼小窗,差点被臭气熏得吐出来,抹在窗台上的似乎是粪便。
这下,没人想再去送饭,都离得远远的。
左右此人触犯宫规,饿一饿也没什么,但也无人敢同姜吟说,唯恐被斥责办事懈怠。
深夜,原本黑洞洞的窗口忽然变大了些,木板接连掉落,一道瘦弱身影裹挟熏天臭气爬了出来。
巫晋舔了舔干涩嘴唇,他得往式乾殿走,然后拿着皇帝曾交给他的令牌出宫。
去找陛下。
他喘着粗气,血直往头顶冲,显阳殿简直目无君王,欺人太甚。
漆黑寂寥的宫道,响起匆匆脚步声,甚至隐约有回音。
巫晋远远看见有人,转而抄小道,踏过小片绿茵后,突然听见道冷冷女声。
刻板,规矩,如官员上奏时的字,一笔一画绝无出格。
“大长秋卿不闭门思过,是要去哪里?”
姜吟手中提着灯,拦住去路。
奈何宫道宽广,巫晋眨眼便绕过她身侧,向式乾殿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是谢凌钰送给皇后的宦官,先前习过武,论体力胜过姜吟这种大家闺秀许多。
月华如银流泻,照清楚那道狼狈背影。
姜吟身侧的女子递给她把弓,幽幽道:“幸好我带了这东西。”
“多谢。”姜吟话少,抿着唇挽弓。
一支箭飞出去,似乎射中远处那人腿部。
赵旻长舒口气,推了推姜吟:“去拿人罢,姜内司。”
旋即,两人脸色一道难看起来,姜吟眼睁睁看着巫晋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跑。
“追不上了。”
姜吟喃喃,他再往前几步,便是式乾殿的地方,会有朱衣使夜巡,而继续往东,则是朱衣台,再东边,便是彭城王值守暂居的殿宇。
陛下离京,彭城王代为处理部分朝政,不知他今夜是否在宫中。
巫晋是大长秋卿,她们不能大庭广众射杀他。
“走!”姜吟面色苍白,“先回显阳殿,现在就把人送走。”
赵旻眉头紧拧,“先莫慌张,巫晋是陛下的人,他不会把丑事闹得满城皆知,必然是先密报陛下。”
“那就在路上截杀。”姜吟毫不犹豫,“我现在就同娘娘商议。”
姜内司话音未落,就转身撇下赵旻,往显阳殿一路狂奔,快到殿前远远瞧见有宫人,才顿住脚步正衣冠。
“我有要事见皇后!”
宫人连忙避让,眼见素日循规蹈矩的姜内司头发略散乱,鞋履沾泥进去了。
薛柔刚歇下,起身问:“静章这是怎么了?”
“巫晋跑了。”
姜吟说完,发现皇后没什么反应,一时心急,往帐幔后看。
“娘娘,快把那个男人藏起来。”
她只当皇后每夜都同情人宿在一处,曾告假半日在屋中委决不下,最后还是决意帮薛柔瞒着。
知遇之恩,同窗之谊。
士为知己者死,薛梵音知她才学,委以重任。
纵使秽乱宫闱,她也愿提头为皇后担保。
望着好友肃穆到仿佛毅然决然赴死的神色,薛柔蓦地笑出来,“我这儿哪有男人,巫晋跑了便跑了,陛下总归要知道的。”
她拍了拍床榻,“夜色已晚,静章与我同寝罢。”
方才还公然于宫中放箭的女子垂首,“于礼不合。”
姜吟眼前出现一双素色鞋履,她抬眸,发现皇后正俯身看着自己。
禁不住一阵恍惚,自阿音做了皇后,她多久没如此近地看过她。
姜吟望着皇后水雾朦胧的眼,听见她喃喃:“静章,我睡不着。”
“那……娘娘等臣换过衣裳。”
躺在皇后身侧,姜吟忽然听见身侧轻如鸿羽的叹息。
“静章,如果我们还在嫏嬛殿就好了。”
“来者犹可追,”姜吟顿了顿,“过去岁月未必都好。”
“也是,”薛柔长叹,“我心里害怕。”
曾经在嫏嬛殿,薛柔每逢难处就找姜吟,开门见山吐露困惑。
姜吟不擅揣摩百转千回的细腻心思,刚好薛柔也不爱让人猜心思。
因足够了解皇后,姜吟并未接话,只是安静等她再次开口。
“静章,我先前以为,等陛下回来,我可以保下所有人,至少……可以把罪责揽在我一人身上,陛下难道舍得杀我?”
“但每夜我闭上眼,就会想起陛下曾经的脾性,你说,陛下会杀我么?”
“不会。”姜吟平静道。
“静章,其实一死而已,想想也无可惧。”
她话说得坦然,可姜吟却见皇后面色苍白。
薛柔平静道:“我最近噩梦频频,总梦见陛下当初在式乾殿杀人,一地的血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