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的人,王紫玉想解释也没有多少说话的力气。视线在半空中交织,两个人都无言地静默着。
“嗯好。”温语槐扭头对着护士答应了下来。护士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笔在单子上写了什么,然后又说让她过来取药,去几楼哪里缴费付款。
这些繁杂的事务都还没来得及处理,眼看着就要安排到温语槐的头上。
护士笑着跟病床上的王紫玉打趣道:“你这老太太脾气真倔,之前还说什么你死了恐怕女儿不会过来,现在人不是来了?”
“你这闺女一看就是个高知,气质这么好,而且人家也对你挺有孝心的,你是没看到那些为了医药费闹得不可开交的子女们,在医院里大吵大闹。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天天的唉声叹气不想活了。”
在医院里工作,生死离别的事情看多了。
护士小姐反倒是比谁看得都开。
王紫玉想要解释,但有心无力。
“不是……”
“行了,别不是了,还是省省力气歇着吧。”护士按了一下弹簧笔,塞回口袋里,扬扬下巴对着温语槐说:“你跟我来。”
眼看着温语槐就要代劳,见状王紫玉只好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霍韵。
看着一向高傲的王紫玉被小护士数落着,竟然很听话,霍韵一时间也觉得纳闷。但很快接受到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插进来说:“还是我去吧。”
这点小事其实没必要费神,她并不想跟霍韵争执。这个雨夜来到医院对于温语槐来说,本来就是意外之外的事情。
转过头,就看到了王紫玉终于放下心的表情。
看来也是不希望她来代劳。
在霍韵跟着护士走了之后,这边病床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隔壁床拉上了蓝色窗帘,但是有很轻很轻的小孩儿唱歌的声音传来,是隔壁床的老太太在搂着自己的外孙女唱歌,这个狂风骤雨的夜晚在这一刻似乎也有了些静谧的温馨。
温语槐微微出神。
病床上的王紫玉有些吃力地动着嘴唇,但是麻药的作用还没过去,说话很费力。温语槐看到了她的动作,上前几步,站在旁边。
王紫玉叹息道:“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拿着架子和社会地位,去欺负一个还没毕业的小女孩儿,怎么看都是令人不耻的行为。
“当初如果不是我,你跟嘉宝也不会分手。”
王紫玉自问这辈子做的事情,虽然时常让人诟病心狠手辣,但是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是唯独这件事,她后来午夜梦回想起了自己女儿崩溃地失声痛哭,还有后面那些苦不堪言的事情,就时常自责,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如果不是我横加干涉,也许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事情。”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怅然懊悔的叹气。脑袋深深陷进枕头里,略显疲倦老态的眼神中有一丝晶亮的泪光闪过。
温语槐在旁边默然听着,没太大反应。后面具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并不知情。
如今也只是本着自己的社交原则说着话,“还是养好身体更重要,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不过是徒增烦恼。”
温语槐一向是个不喜欢追忆过去,回头看的人。
后悔这件事对她来说,极其没有意义。
如果是她真的想要的东西,无论过了多久,她都会千方百计地弄到手。从来不会让自己白白浪费时间去后悔过去。
当年临近毕业的时候,她被顾嘉宝提出了分手。
那个夏天她在宿舍里,一边准备出国的材料,一边想着怎么挽回顾嘉宝,两边煎熬,经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当时已经申请到了it的研究生,她站在对未来选择的十字路口,焦虑痛苦交杂如同困兽。
如果出国了她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没办法见面,但是顾嘉宝甚至没留给她纠结犹豫的机会。似乎一切都在把她往外面推。
最后,她还是拿到了奖学金出国读研了,坐飞机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她还惊恐地梦到顾嘉宝给她发的分手短信,但是一睁开眼,原来自己已经到了大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