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也心中郁闷,不想看她,微微偏过头去,喉咙里滚出一声轻哼。
当着旁人,总要给大小姐留些面子。
不满的轻哼声不大不小,恰好落入沈青宛耳中。
沈青宛讨饶般地望向池也,见那人不理会自己,心中无奈,只得先将眼前的事处理妥当。
她转过身来,从中抽出两张百两银票,递给身前的秋月。
“结了月钱,你们早些离开此地。”
池也出手阔绰,几百两银子毫不犹豫地递给她家小姐。秋月见状,正满脸好奇地打量她,暗自猜测她的身份。
闻听此言,秋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跪在地上,哽咽道:“小姐,奴婢对您绝无二心,您不要赶奴婢走。”
见此情形,沈家原本的仆人也跟着跪下,哭求道:“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沈青宛不怀疑眼前这些人的忠心,若是他们真的帮着陈知煜做了背叛沈家的事,又怎会在落到这般凄惨地步?
目光缓缓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沈青宛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忍不住微微别开眼,似是不忍再看。
“小姐,你方才归来,府中诸事未定,事务繁多,便让老奴们留下来为您分忧吧。”沈忠忍不住劝道。
沈青宛心间微动,扭头看向池也。池也向来自由散漫,她担心府中规矩多,会让她不自在。
池也心中认同沈忠说的话,日后她和沈青宛必然会忙碌起来,沈府这么大,的确需要人手照料。
若是日后再雇用新人,未必就会忠心,倒不如留下这些人。
但她尊重沈青宛的选择,微微低头,目光落进她的眼睛,笑道:“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一家之主。
沈青宛眼眸微颤,心中既欣喜又心虚。
哪家一家之主会身无分文,如此落魄?
“也罢,那你们便留下来打理府中杂事。”
“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沈青宛起身,牵起池也的手,“我在府中走走。”
两人离去后,院子里的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皆是满脸欢喜。
沈府老人自然高兴主子平安归来,新人则庆幸沈青宛不追究过错,且卖身契也就此作废。虽然丢了差事,却获得自由之身。
沈青宛牵着池也,沿着熟悉的路径,穿过庭院,朝着沈家祠堂走去。
这么久没来祭拜爹娘,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怪罪自己。
越是靠近祠堂,沈青宛心中越是忐忑不安。
熟悉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下意识攥紧了手掌。
池也吃痛,扭头看向呼吸不稳的沈青宛,轻声问道:“怎么了?”
沈青宛如梦初醒,猛地松开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无事。”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手,推开房门。
入目便是一尊庄严肃穆的佛像,哪里还有她爹娘的牌位。
沈青宛神情怔愣,目不转睛地盯着佛像,豆大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早该想到的,陈氏母子这两个杀人凶手,连她沈府的匾额都要砸烂泄愤,又岂会留下她爹娘的牌位?
是她不孝,没能守住爹娘留下的东西,让那凶手逍遥多时,害得他们有家不能回。
屋内的檀香味太过浓郁,池也微微皱眉,抬手挥散鼻尖的气息,转头便看见泪流满面的沈青宛,不禁慌了神,急道:“青宛,你怎么了?”
“怎么哭了?”池也屈起食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可那泪水却愈发汹涌,带着无尽的悔恨,滚滚而落。
池也以为她是触景生情,看得心疼不已。她松开牵着沈青宛的手,伸出双臂,将人揽进怀中,嘴唇轻轻亲在她的眼睛上,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哄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耳畔传来温柔宠溺的声音,沈青宛在池也怀中寻得一丝安宁,心间陡然生出几分委屈。
她不禁哭出声来,低声抽噎着,脸颊藏进池也颈窝,双臂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肢。
察觉到怀中人的依赖,池也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良久,哭声渐止,颤抖的肩膀也渐渐平静下来,呼吸逐渐平稳。
沈青宛从池也怀中退出,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解释道:“这里本是我家的祠堂,可如今我爹娘的牌位却不见踪影。”
说着,沈青宛的声音便又哽咽起来。
见沈青宛唇角一弯,似要落泪,池也顾不得其他,忙出声安慰:“我们给爹娘做新的牌位,爹娘知晓事情原委后,一定不会怪你的。”
沈青宛听她爹娘叫得顺口,微微抬眸,轻轻瞥了她两眼。
池也将人抱进怀里,轻声细语哄了会儿。
两人站在门外,谁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望着佛堂内不辨悲喜的金身佛像,池也眸中情绪明明灭灭,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