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车的地方是个巷口,很安静,只有两棵老橡树在风中发出沙沙轻响。
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低沉的声音打破了。
“我能为你做什么?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缓缓回身,面对着他。
微风吹进,面纱轻动,但那漆黑的眼却平静无波。
“想听真心话吗?”
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真心话是,卢卡斯不知道我是他母亲,没有我们两人同时爱他的情感需求。”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子弹一样的冷硬,“我希望我们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不!”他立刻地拒绝了,从牙关挤出音节,“我做不到。但是……但是我会改!我会改”他急切地重复着,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他存在的价值,能令她收回那个指令。
秀丽的细眉皱起来,比起暴雨中那句“对不起”,“我会改”是有承诺和绑定性质的。
“中国有句话希斯克里夫,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语气是洞悉世事的淡漠,“我从不对人性的根本性改变抱任何期望,也绝不相信。”
“我知道我本性不会变,”他承认得很干脆,灼灼射向她的目光,是近乎固执的坚持,“但我可以为了你改变我的行为!你不想要的我可以忍着不做!告诉我莎,你想让我怎么做?你需要我做什么?除了要我离开你!”
黑眼睛依旧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更添了理性。
“希斯克里夫,你有向内剖析过,你为什么会这样么?”
“因为我,”他张着嘴,将那个字说出了一半。
“这不矛盾么?”她不需要他说全,反正也是错的,“当你真爱一个人时,需要问对方你该怎么做么?会拒绝对方明确的要求么?爱是不需要去改变本性的,就算是世上最烂的人,爱也会让他自发地包容忍耐,甚至甘之如饴地承受痛苦。”
“就像你对凯瑟琳。”
希斯克里夫僵在那里,像一尊被彻底冻住的雕像。
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她继续道,“你能忍受凯瑟琳嫁给我哥,能忍受她的反复无常,从未给想过去报复她。这不是因为你改变了,是因为你爱她,你对凯瑟琳的爱确实是基于灵魂的应随,但并不妨碍那是真爱。所以希斯克里夫,你毫不犹豫就拒绝我的请求,知道这说明什么么?”
看着那孩子般无助的脸,她语气软了点,但内容可一点都没客气。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看来你并不清明。那就我来告诉你吧,希斯克里夫,你对我是雄性的征服欲,因为我不屈从于你;是沉没成本导致的不甘,因为在我身上耗费了太多时间、金钱、精力、情绪;或者,还有对未完成的执念。你对我,才是中了魔药希斯克里夫。”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道。
不是的,绝对不是那些。
我对你,是……
他又张张嘴,想要反驳,却说不出来。
“所以希斯克里夫,那个字,再也别说了。”
画眉山庄
夕阳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投下橘色光影。
哈里顿和小凯西在草地上追着蝴蝶,埃德加在不远处含笑看着。
王莎从进院门就在看他了,这位曾给过她真实温暖的哥哥,依旧那么温和儒雅,但面色却明显苍白了,身体看起来不似以前康健了,眉宇间也添了疲惫,看到来客,眼神显而易见的戒备起来。
但当卢卡斯跑向他,他就立刻地笑起来,将已经挺高的孩子抱起来转了一圈。
撑着蕾丝伞的凯瑟琳也看过来,她穿着精致的丝绸裙,岁月磨去了她部分锐气,但那双棕色眼睛的深处,依旧燃烧着野火。
希斯克里夫对埃德加保持着冷淡而疏远的礼节,埃德加回握后,含糊地说了句要给卢卡斯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就抱着孩子,在哈里顿和小凯西的簇拥下,径直往二楼走了,完全没有要待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