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悲。今林胥罪证确凿,其构陷忠良、残害无辜之恶行昭然若揭。本宫心甚痛之!”
顾云篱掀起衣袍,在这公堂之上,第一次下跪。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肃立一旁的白崇山:“白大人。”
拖沓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白崇山抬手拂了拂袍袖,撑着椅臂缓缓起身。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将他周身笼上一层金边,声音沉稳如洪钟般在大殿中回荡:“林胥罪证确凿,依律严惩。而昔日云家一案,实乃林胥蓄意构陷,如今真相大白,传令下去,特赦云家满门无罪!”
一旁,起草诏书的内侍正一字一顿地说着,字字入耳。
顾云篱依旧跪伏在地,姿势纹丝未动,仿佛一尊凝固的玉雕。她低垂着头,乌黑的发髻下,只能看见一小段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颈。
然而,在她沉静如深海的眼眸深处,此刻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云氏满门……清誉尽毁……”
——冰冷的诏书文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割开了她记忆深处早已结痂的伤口。火光、哭喊、一面之后再无相见的双亲……无数破碎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带着血腥和尘土的气息,几乎让她窒息。那灭门之夜的寒意,时隔多年,再次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等待了太久,久到几乎以为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执念。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猛地冲撞着她的心防,不是狂喜,而是一种近乎眩晕的、迟来的、沉重的解脱。压在灵魂上那座名为“冤屈”的大山,终于在这一刻,被这煌煌天音撬动了一丝缝隙。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无力,仿佛支撑她走到今日的那根绷紧的弦,骤然松弛。
殿内一片肃穆的寂静,唯有诏书的余音在回荡。群臣的目光或怜悯、或复杂、或探究地落在她身上。
顾云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张清丽的脸上,依旧没有泪痕纵横的狼狈,只有一种近乎冻结的苍白。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显露出极致的克制。
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却像暴风雨过后的寒潭,水光潋滟,深处翻涌着无法完全压抑的、深沉如海的悲恸与某种锐利如剑的意志。
短暂的沉默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极其轻微,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胸脯有了一个细微却清晰的起伏。
然后,她以无可挑剔的、近乎完美的礼仪,再次深深叩首。额头触碰到冰凉的金砖时,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而沸腾的思绪有了片刻的清明。
不知过去多久,群臣会审的公堂终于解散,空无一人。
堂内极静,顾云篱吸着气,缓缓调息。
围观许久的众人见状,都识趣地没有上前,任由她在缓慢消化现在的情绪。
御史台外,天色入暮,距离林胥被押下去已过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内,顾云篱都未曾出来,林慕禾冷得打了个哆嗦:“不行,我还是想进去瞧瞧……”
后面几个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着,都十分担忧里面顾云篱的状况。
守门的胥吏对屋内的人也同情,没几句话,便放了她们入内。
人声渐没,一辆马车轻缓驶过。
“管事,现在怎么办?”
车帘后,小厮面如菜色,哆嗦着问。
“人呢,找到没?”
“没有,小夫……不是,沈□□跑了,昨夜就不见了!”
死死咬了咬牙,蔡旋深吸了一口气,浑身颤抖:“走!”
第259章 十六载恩仇,魂魄终于得见天日。
漆黑的大理石地板透着一股难以祛除的寒气,膝盖处受经由地板上涌的寒气,凉得已经快没了知觉。
只有这样彻骨的寒冷,才能让顾云篱清醒几分。
沉沉泄出一口气,她缓缓抬起手掌,被地板冻得冰凉的指尖泛红,切实传来冷到极致时的疼痛感让她冷静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