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才会把这事儿告诉她。
两人沉默地互相对视了半晌,殷千寻淡淡地回答说,是沈秋荃看了个仙凡虐恋的话本,说给她听的。
仲堇眼底闪过一丝诧色。
那故事从前没多少凡人知道,怎么会成了话本流传出来呢?
莫非冥冥之中有什么缘分牵引着她们?难道殷千寻注定终将把最初的记忆寻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敛下了纷乱的思绪,仲堇视线转向桌边的药碗。
药已凉了。
她站起身来,“我重新煎一碗。”
“不喝会怎样?”
殷千寻的手指有意无意揪住了她的衫摆,怫然不悦地盯着她,冷冷地问,“情发久而不治,会死么?”
仲堇一怔,又坐下来。“不至于死。我只是不想看你这样难受……”
“假惺惺。”殷千寻翻了翻眼。
“等你的兽医馆开业了,送你幅匾,‘菩萨低眉,假仁假义’,怎么样?”
仲堇半心半意地点了点头,将话题拐回来,“你若嫌煎药麻烦,我每日过来帮你煎,好么?”
然而话音刚落,转眼间,床上突然飘来一阵青烟。
烟散了,一条翠绿的竹叶青卧在床上,吐了吐鲜红的蛇信子,而后一扭身,溜到床下去了。
仲堇无奈地笑了,长长一声叹息。
让这女人喝中药就这么难么?
过了会儿,她端起那碗凉透的药,自个儿仰头喝了下去。
她自己的确也该降降火了。
拉开门,岁月静好。
燕云襄倚在墙边愣神,而沈秋荃靠在药房门旁,窝在地上看书。
门一打开,沈秋荃便从地上蹭的站起来,声色不善斥道:
“怎的这么慢……”
仲堇垂下眼,注意到了她胳膊下面夹了一本封面很是艳俗的书。
念及殷千寻提及的仙凡虐恋的话本,这估计就是这本了。
仲堇抿抿嘴,手微微一抬指了指那书,道:“能借我看看么?”
沈秋荃一愣,将书举起来,讥讽她道:“唷,想不到仲神医还对咱老百姓爱看的这种庸俗话本感兴趣?”
仲堇的目光落在这本书的书名上,四个毛笔挥就的大字,直白得毫无内涵与修养:
《你比花香》
“……”
夜晚,万籁俱静之时。
仲堇在院里的石桌上点亮了烛台,从怀中掏出磨破了嘴,才从沈秋荃手中借过来的《你比花香》。
摊开在石桌上。
然而掀开扉页,目光仅仅划过第一行字,她就有些鼻酸了。
「残花宫宫主云裳喜欢女人,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亓官柔不是人,所以她不晓得。」
「她同样不晓得,眼下她踏入的便是残花宫的地界。她身背竹篓,手掌遮在眉端,目光扫遍漫山遍野,只想寻得她所需的那株浮丹草,却没料到——不远处的花丛中,宫主云裳的视线已经落在她身上许久了。」
一页一页捻动着翻下去。
写得……别说,还挺好。虽有夸张不实的虚构成分,可情感的渲染却是真真切切的。
读着读着,一幕幕前尘旧事涌上心头,仲堇的眼底浮上了一层雾气。
尤其读到云裳一把火烧了她挚爱也引以为傲的奇葩异卉,熊熊燃烧的烈火漫山遍野地蔓延了七天七夜……
她顿了顿,手心盖在书页上,遮住了上面灼目的文字,而后头仰在椅背上,望着幽蓝夜空半晌一动不动。
眼尾的红晕渐渐泛开了。
恰在这时,空中闪过的一道白色弧光让她回过神。
她抬手揩去了眼角的泪,把书合起来,塞进怀里。
“别藏啦,我都看到了。”
白眉仙子衣袂飘飘立在屋檐上,温慈地笑了两声,之后飘飘而下。
仲堇便只好把书重新放到石桌上,抬脸冲她笑笑。
“你来了,扶桑。”
扶桑走过来,挥了挥衣袖,旁侧石凳瞬时一尘不染地光洁发亮。
扶桑坐下来,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竟熬夜看这类少女情怀的话本?”
仲堇手指撩起颊侧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赧笑道:“只是好奇人们会如何讲述三百年前的那段往事。”
忽然她又一怔,“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
“扶桑,该不会是你……”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扶桑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低眉说道:“忘忧峰的日头实在难熬,闲来无事,就起了动笔的念头。”
“打发时间罢了。”她话锋一转,“身为主角,我写得怎么样,你评价评价?”
仲堇手指敲着桌沿,还真酌情思考了起来:“几个细节是错的……不过,毕竟是一些床笫之间的私密情节,你未能知晓到那么细致也是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