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着凉意,墨发如瀑以一条绸带束起,凤眸微眯,一眼便知是贵人相。
只是这贵人似有些心急,磕在柜台上的指尖透着轻微烦躁,眉心渐渐轻蹙起来:“老板,听着了么?”
店老板回过神,“您是说方才的两位姑娘吗?……恐怕不太好安排,两位姑娘隔壁是一间五谷轮回之所。”
“……”
五谷轮回之所?不就是茅厕。仲堇略一愣怔,轻声道:“另一边呢?”
“另一边是江,”店老板赔个笑,“那二位选了个江景房。”
“那就对面。”
“对面是浴房。”
店老板掉进钱眼的脑子这才清醒了,警惕起来,拐弯抹角道:“贵人,您别怪我多话啊,最近穹原来了不少跟踪怪,不过,看您也是个知书达理温润儒雅的姑娘,应该……您与那二位是什么关系?”
“……”
仲堇知道自己若不想惹无端的麻烦,便不该再挑剔下去了,翘起嘴角无力一笑,住进了两人楼下那间房。
刚住进来,便有些头秃……
这什么动静?殷千寻和燕云襄是在跳舞么?
楼上不时有笑声传来,两双脚步来来回回,富有律动,悠扬婉转。从天花板的东南角,一路沓响至西北角。
就这么快乐么?
仲堇手覆在前额,略感头疼地躺在床上。
她的指尖不知不觉随着楼上踏步的节奏轻轻敲打着额角。
忽然,某个时点蓦地睁开眼眸,望着天花板一怔。
不对,这舞步碰擦擦的律动听上去颇像是风落舞。
然而风落舞不该是殷千寻会跳的……
愣怔间,楼上的动静停了。
“姐姐,我去问店老板拿点金创药吧。”
燕云襄颇有些难为情,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
殷千寻垫高了背后的睡枕,半坐半躺在床上,两只被踩了许多下已然踩得泛红的纤纤玉足翘在床沿。
“不用,没关系。”她抬起手,指了指窗,“先把窗子关上吧。”
殷千寻眉梢眼角挑起微微的笑意,然而心里却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才走进屋里,忽觉体内生出一阵莫名其妙的燥热,恐又是情发,便赶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想要呼进一些冰凉的空气来降降体内这不合时宜的温。
然而推开门的一瞬间,却听到江面通明的渔火之间飘来一阵旋律独特而欢快的笙歌,倏然之间,一股遥远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回忆恍惚袭上了心头。
她的手与脚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动起来,引着她在地板上赤色裙摆飘扬,飞燕游龙一般翩跹而舞,顺道,还勾过了一旁不明所以的燕云襄。
结果便是燕云襄稀里糊涂被带了过去,远古人类驯化四肢那般,把殷千寻的脚背踏踏实实地踩肿了。
燕云襄关上了窗,将江面的笙歌隔绝在了外面,而后挠着耳朵走过来。
“不过姐姐,方才你这舞好生美艳,我也看过不少歌舞,却从未见过这等活泼的舞步,是从哪里学来的?”
殷千寻蹙起眉,陷入了同样的疑惑。
“我如果说,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奇怪?”
她前世好端端的一个冷面刺客,刀山血海地赚人头钱还来不及,哪来的闲情逸致去学这种艳舞?
倒是,那个残花宫宫主云裳,从妆容到穿着打扮,行步的窈窕姿态,像是这般会起舞弄影的女人。
话本中提及过风落舞,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殷千寻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天方夜谭的想法晃了出去。
沐浴过后,熄了烛火。两人各自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
只聊了没半柱香的功夫,因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燕云襄的说话声愈来愈小,呼吸声逐渐均匀了。
半个时辰后,殷千寻仍盯着黑幽幽的天花板,手心覆在跳得毫无章法的心脏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她坐起身,轻手轻脚地披上了玄狐披风,推开门,沿着长长的廊道走上了阁顶的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