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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1 / 2)

偶尔,颜菲也忍不住要冲她发火,声音拔高起来:

“苗阿青你倒是动一动啊!这么大一匹马,我哪儿搬得动你?整天压着半边身子,底下的皮肉都要烂透了!”

苗阿青的耳朵抖了抖,尾巴敷衍地扫两下草屑,算是应了这声斥责,却再没有更多反应。

仲堇站在一旁,手里捧着褐黑的药汁,指甲扣紧了陶碗边缘。

她只能靠这苦汤吊住阿青的命了。一直躺着不动,五脏迟早要腐坏。可每次掰开她的牙关,看着她抗拒地甩头,嘴角溢出棕黄的药渍,仲堇心口便一阵难受。

“阿青…”

仲医生也开始学着颜菲的样子,理一理阿青脖颈上纠结的鬃毛,同她说说话。

“其实做人也没什么趣儿,哪怕成了仙,照样一堆的糟心事……”

然而刚脱口,仲堇便觉得自己这话,十分矫情。

在一匹马听来,这话哪里像安慰,更像一条刻毒的鞭子。说得出这些风凉话的,永远是不用套笼头、钉马掌的人——做人再苦,苦得过成日被这个骑、被那个抽么?苦得过与数十个姐妹挤在窄小酸臭的马厩里,见不得阳光、撒不得欢么?

当初,阿青拼死挣断缰绳、踏破围栏逃出马场,顶着暴雨风沙一路奔向弥鹿仙岛,那股劲头,分明就是要修炼成人才肯罢休的。

她的这般胆魄,放在人界也是少见的。娘亲、姥姥,那样健壮坚韧的两匹马,却早已被驯得连嘶鸣都带着讨好的调,偏她这匹小马驹,头也不回就冲进了外头的世界。

仲堇蹲在她身旁,指尖轻捋着她颈侧日渐黯淡的皮毛:

“阿青,你后来…见着你娘和姥姥了没有?”

听了这话,阿青终于似是有了些反应。

她的眼珠在干涩的眶里缓慢转了半圈,鬃毛下的脖颈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仲堇看懂了她的肢体语言,只把声音放得更轻:“她们…在哪儿?”

这个问题便超出了阿青能回答的范畴了。

浑浊的泪水漫过她发红的眼睑,慢慢地,在皮毛上冲出了一道湿痕。

仲堇有些悔恨。

那时在马场,她本该问清楚的,问问阿青的娘亲鬃毛是什么颜色,姥姥的额前有没有斑纹…诸如此类。

她这冷心冷情的淡漠性子,终于给自个儿埋下了不可弥补的遗憾。

第二日,天刚亮,颜菲提着木桶走进院子,桶里的水荡出圈圈的波纹。

手指冻得泛红,她呵了口白气,却在抬头时猛然僵住了——

阿青站在院子里……

她居然站起来了……

墙角未完全融尽的雪反射着粉红的晨曦,阿青的马鬃在寒风里翻卷,每一根毛发都透着久违的生气。

她高昂着头,颈部的线条绷得笔直,皮毛下的肌肉隐约起伏。

这般英气的姿态让颜菲一时忘了呼吸,似被迷住了那般,身子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听到动静,阿青扭头望过来,试探着迈开了步子。

太久没有这样站立了。

肋间许多结了痂的疮疤,腿上的旧伤也使她走动的姿态有些迟疑。

青石板的缝隙宽而深,积了雪水,马蹄陷下去时,她明显顿了顿,关节微微发僵。膝盖打颤的瞬间,又不得不把重心偏向另一侧,鬃毛狼狈地甩动了几下……

可她还是固执地向前迈,一步,又一步,蹄底钝钝地一声声叩在石板上。

颜菲无意识松了攥紧木桶的把手。

阿青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

她忍不住要伸手迎上去,托住她摇晃的躯体,然而最终,她只是站着,看她独自艰难地掌握着平衡,犹如终于挣脱束缚的囚徒,在跌跌撞撞中找回四肢原本的韵律。

终于,触手可及。

颜菲的手指穿过冰冷的空气,触到了她的鬃毛。

指尖微微一颤,鼻腔蓦地酸了。

阿青的毛发里混杂着雪泥、草屑、以及洗不掉的战火印记,此时透出了一股灼热的生命力,灼得她手心发麻。

她两只手扶着阿青的脑袋,令她侧过头来朝向自己。

那双眼睛黑得发亮,温热潮湿的鼻息喷在颜菲的耳畔,像叹息。

随后一声低低的鸣响从她的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胸腔轻微的震动。

“什么?”颜菲下意识问道。

自然得不到回答。

空气中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阿青沉重的鼻息。

她慢慢把前额贴到阿青的脖颈上,脉搏透过皮肤传来。一下。两下。节奏渐渐与自己的心跳重合。

或许此刻,她们不需要任何言语,寂静中反而能听见更多的声音:比如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远处灶膛柴火的噼啪……还有,某种更为隐秘的震颤,正从她们相贴的肌肤间汩汩流过。

有个念头来得突兀——

颜菲想起前些日子,阿堇讲的:何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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