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闻过。
“孔云下了最后通牒。7月12号,也就是后天晚上,我的安全主管到达金康,护送我回明江……你的代管权到此结束。”
顿了顿,南观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其实到今天为止,也只过了五天啊。”
闻过微微一怔。
7月4日,南观调任明江。7月5日凌晨,南观遇刺,闻过赶到明江市玩家总理监督分局,制服狙击手。夜色浓郁,如水一般的月色中,他们在漫长的时间尽头再次相遇。
7月7日,南观到达金康,在茶馆中与闻过巧遇碰面。7月8日凌晨,他们在金康大桥遇到截击,从那场诡谲狰狞的爆炸中逃生,南观陷入昏迷整整一天一夜。
7月9日下午,南观苏醒。傍晚,闻过把南观带回了自己的家。
7月10日,也就是今天。
早上去金康特警总局提审张冼民和徐诗莹、被楼行勒令结案,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去江南大学拜访南观的表妹孔静璇、徐诗莹舍友郭琪;
午饭过后一时兴起直接跑到区政府找孔云讨说法,回家路上接到徐诗莹电话并将她带到铬刚基地进行询问、保护;
晚上,他与南观玩了三场赌约,找回他丢失多年的、几乎杳无音讯的l教官,从这位落难的南大总督嘴里,揭开了盘复缠绕、纠葛尘封的往事一角,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这位强大、缜密、权势滔天的美人大总督过去的一抹影子,那样隐隐绰绰,那样朦胧即逝。
与此同时,他双手奉上了他的承诺,他的效忠,他的追随。
——他的心。
闻过又翻了个身,把这床比他衣橱里所有t恤加起来还贵十倍的frette被子压得皱皱巴巴,两眼毫无睡意地望着天花板。
又一辆车驶过,落叶碎石被风带起,与地面滚动摩挲,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声,像落在他的心上。
黑曜石般纯黑的眼睛自上而下地看着他,那双手慢慢地攀附上他光|裸的箭头,触及肌肤,掌心微湿,却像一块儿冷到骨髓里的玉。
——你是否,仍站在我这边?
——和我一起,结束这一切。
——请别忘记你的回答。
心口的桃心纹路简直无法抑制地、烧得滚烫发痛,好像铭刻底下的那颗心,也正在灼烧战栗不已,发出咚咚的响声,回荡在他的胸膛里。
南观只教过他如何迅速开启“任务”,但没有人知道怎样抑制由心而生、情难自抑而运转流淌的铭刻。
这是一种非常失控的感觉,与从前经受的一切冷静、克制、压抑截然相反,就像一场零星的火种终于迎风而起,变成了一场熙熙攘攘、席卷全身的大火。
闻过慢慢伸出手,掌心紧贴“纵情”铭刻,感受着皮肤下有力急促的心跳。
他英俊深邃的面孔沉浸在黑暗的阴影中,眼珠一动不动。
我到底怎么了。他恍惚而惶恐地想。我对南观是什么想法?我现在对他怀抱着怎样的感情?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看待他?
——对他来说,我又是谁呢?
当年那个桀骜年轻的学生,是否有资格追上他老师的步伐,与他并肩而行,甚至伸展羽翼去保护他,让从云端跌落、已然风霜累累的落难美人能在自己荫蔽之下安眠呓语,交付出哪怕一点点的关注、信任,甚至是特别的对待呢?
闻过不知道。
南观始终在那扇瑰丽繁复、光线明亮的天窗之下,静谧站立在高高的台阶上,穿着纯洁无瑕的白袍,像一座美丽尊贵的大理石圣像,有种超凡脱俗的冷漠与怜悯,俯视着这世间的一切。
而他始终在门外,在台阶下,愕然与钦慕地仰望着南观,眼中都是他削薄秀美的影子。
时光的车轮疾驰向前,岁月流逝,改变了很多的东西。
但至少如今,至少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追逐上那抹洁白衣角的主人,能够出现在他黑如深渊的眼眸中,能够让他看见自己甚至是利用自己,能够将为他阻挡外界的风云诡谲、狂风暴雨,甚至将久别重逢的他带入自己的巢穴,温柔而难以抵抗地揉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