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耕说了一半儿就闭上了嘴,斟酌了一下才说,“气色真好。”
“有话直说,”林静转回头去拉了拉围脖重新坐好,“再过几个月我就出栏了。”
“不是,”程毓实在忍不住,都快笑出声来了,“这才几天没见,怎么脸圆了这么多啊。”
“我们好不容易出来消停消停,你俩跑这儿干嘛来!”常柏原的鞋底有点滑,在冰面上走得跟企鹅似的,“能不能给我们腾个地儿!”
“哎哟,”程毓的鞋底很防滑,从田埂跳到冰面上如履平地,几步就到了常柏原跟前儿,然后伸手戳了一下常柏原肩膀,“把你横的。”
“哎哎哎哎哎……”没等哎哎完,常柏原就一屁股坐到了冰面上。
“哎我操,”程毓没想到常柏原鞋底儿有那么滑,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边扶边乐,全身都跟着颤,“别再把尾巴骨给摔裂了。”
“早知道穿个屁垫出来了,”常柏原哼哼着,“这鞋真他妈经看不经用。”
程毓想了想,问:“有屁垫这种东西吗?”
“我哪知道,就随口一说,”常柏原拍拍裤子,“怎么,你想……要……啊?”
空旷的原野上,空气静止了一瞬。
林静一向挺沉稳的,大概怀孕多多少少还是对性情和脑供血有一些影响,她先是顿了几秒,接着就大笑起来,冲着程毓边笑边拍胸口:“等开工了让厂里给你做一个,厚厚的,用那种记忆棉,特别舒服,恢复特别快,放心,什么都不影响啊。”
程毓开始没反应过来,盯着林静看了会儿才涌起一阵大无语。
“静啊,”程毓深深叹了口气,伸手使劲拍到了常柏原后背上,“最近还是少出门少说话吧,在家好好养着,要不然你老爷们儿容易挨揍。”
太阳很好,气温也不低,河里的冰面挨着水草和河堤的地方已经隐隐有化开的势头。
常柏原把椅子搬到比较宽的那条路上,迎着阳光放好,林静坐下去后,他们三个一字排开,坐到了河堤上。
“厂里初几开始上班?”程毓问。
“初十,”常柏原哭丧着脸,“假期这么短,我都休息不够。”
项耕乐着问:“老板也不愿意上班啊?”
“老板的命也是命啊,”常柏原说,“要是能过上不用工作还能从天上掉钱的生活就好了。”
“嗯……”程毓往远处看了看,说,“等到一定的时间,就会过上这种生活。”
“嘴真损啊,”常柏原越过程毓,看着项耕,“我那单纯又无知的弟弟,你究竟看上他什么了啊?”
项耕没说话,只是笑了起来,还笑得特别满足。
“唉……”常柏原默默送了他们一个白眼,“放心啊,我会跟孩子交代好,也少不了你们的。”
“那我就代表项耕,”程毓特别真心实意,“我俩谢谢你们了啊。”
“哎我操,”常柏原眨了眨眼,“说得我有点想哭。”
“那哭得有点早了,”程毓说,“七十年之后再哭都来得及。”
过了大半个小时,林静有点冷,常柏原他们就先回了家。
项耕和程毓坐在河堤上没动地方,看着太阳颜色越来越深,一点点往下沉。
“你说七十年之后咱们什么样儿了?”项耕把程毓外套的帽子给他兜到头上,自己也把帽子戴好,“俩小老头要是坐这儿连起都起不来了吧?”
“我三表姨她妈,也就是我的姨姥姥,”程毓吸了吸鼻子,“都九十多了,嫌跟儿女一起生活麻烦,就自己一个人住,做饭做家务,只要不是太重的活儿全都是自己来。”
“我比你小不少呢,你九十多的时候我才八十多,”项耕扭过头,帽子挡住了一只眼睛,他把帽子扒拉开,双眼看着程毓,“重活我来干。”
“行,我肯定好好活着,到时候我就找个舒服的地方一坐,使唤你,”程毓挪了挪地方,贴紧项耕,一只手搭在项耕肩上,一只手往前指着,“项耕,去把衣服晾上,项耕,把地擦了,项耕,过来给我捶捶腿,项耕,带我出去遛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