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明握着她的手,又轻声道:“娘子若是真的觉着见到我便会生气,我这就派人送你去庆州养身子,可好?”
冯十一一愣:“都山崩了,你还能送我去庆州?”
郁明点头:“莫生在江南时,就将他们当年雪崩时趟出来的路线图给了我。我早让人顺着那条路,挖好了暗道。”
说罢,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娘子,自娶了你,我便格外珍惜自己这条命。我的生死去留,从来只由娘子做主,旁人说了不算,我自己说了也不算。所以纵然一心想为父兄报仇,纵然要以身入局,我也始终留着后路,不敢做没把握的事。先前不愿让你知道,不过是不想让你担忧罢了。”
冯十一蹙眉:“把我留在京城,我听到消息就不会担忧了吗?”
郁明低声道:“若娘子前夜没到,我给你写的信也该送出去了。信会比雪崩消息到得更早,这些事,我原是打算在信里告诉你的。”
信到了,路也该封了。届时就算她想来,也来不了了。而他,便能心无旁骛地继续自己的计划。
郁明本是这般打算的,可如今……
他这般坦然,冯十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她冷着脸,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撑着地面慢慢爬起身。
而冯十一撑着地面起身时,不小心牵动了内腹,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郁明见状连忙伸手想扶她,却被她侧身避开。
“别碰我。”冯十一的声音发紧。捂着小腹好不容易站稳,再转过身时,见他半坐在地上看着自己,发丝散乱,衣衫凌乱,侧脸的指印也慢慢浮现出来。平日里温和沉静的他,此刻甚是狼狈。
看着他脸上清晰的指印,冯十一想起方才那记耳光,心头不由一阵发闷。
垂眸看着他,冯十一开口:“那条暗道……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去庆州?”
郁明一怔,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沉默片刻才道:“今夜,我让人护着娘子……”
见他竟真敢接话,冯十一被气笑了。
“不用今夜,我立马就走。”
她直接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郁明看着她,心底五味杂陈。
她刚到时,他确实一心想送她离开。可方才,她自己开口问起时,他才发觉,他舍不得!他舍不得让她拖着这副病体离开,更不敢在她显然还在气头上时,放她离开自己身边。
郁明垂了垂眼,再抬眸时,直起了身子,跪立在她面前,随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碰她。她甩开一次,他也不恼,仍执着地伸过手去,直到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握住她的手后,他保持着跪立的姿势,一手环住她的腰,侧过脸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另一只本握着她的手,则顺势牵引着她,让她的掌心缓缓覆上自己方才被她不小心打中的那侧脸颊。
“娘子即便真要走,也先消气好不好?”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恳求和示弱,“是我的错,娘子别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冯十一低头看他,视线里只有他的发顶。她看不见他的神情,掌心却清晰地感受着他脸颊的温热,连同她留下的那处指印带来的微凸触感,一并烙在她掌心。
本还烦闷的心,因为他的语调,姿态,还有掌心下的温度,悄悄软化。
她蜷着掌心,抚了抚他的脸颊,终究没再抽回手。
而冯十一掌心的动作,让本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侧贴在她小腹上的脸轻轻蹭了蹭,带着小心翼翼的依赖。
“其实……”他顿了顿,声音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喑哑,“我是怕。”
听到他的话,冯十一指尖微颤,心头莫名发紧。
“怕什么?”
冯十一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了,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让她覆在脸颊上的手又贴得紧了些。“我不敢告诉娘子,是知道娘子若知道,必定要跟我一道来。可我就算把所有计划都盘算好了,心里还是怕。怕万一哪处出了疏漏,我会像十年前失去父兄那样,再失去你。”
掌心下的肌肉微微发紧,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也跟着轻轻颤抖。冯十一看着他的发顶,想起初见时他温润含笑的模样,再看此刻他这副脆弱的姿态,心口那点残存的气闷,也化成了说不清的酸涩。
她沉默片刻,抬手轻轻抚过他微乱的发丝,而后将手覆在他环着自己腰的手背上,声音哑得厉害:“我多厉害你不知道吗?就算打不过,我还会跑啊!”
他没抬头,只是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勒得喘不过气。
“娘子总说自己厉害,可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会疼、会流血。娘子眼下这副模样,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娘子于我而言,比性命还重。你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就算为父兄报了仇,又有什么意义?”他的声音发紧,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到那时,我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音调带着浓重的鼻音,紧紧贴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