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是阳光。
他不知道该想什么,空白地看着窗外,半晌,低头看了眼裴珺安,心道,还是等天气更好一点再叫他吧,希望不要让人空欢喜。
空气里的味道也变了,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却不像前几天一样甜腥,而是湿润微凉的。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又或许是半小时,一小时。那道光线从一道变成了数道,最终汇聚。
乌云竟然散去了。
天空被彻底洗涤过一般,呈现出一种澄澈的、近乎透明的冰蓝色。铅灰不再,被大片大片洁白的云层所取代。海面泛着碎金般的光芒,静谧地涌动着。
整个世界仿佛重生。
周煜贞看着窗外,却忽然听到了异样的声响。
一阵与风声、海浪声截然不同的,低沉而规律的轰鸣声,从远处高处的天空传来。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裴珺安似乎被吵得不耐烦,嘟囔了几句。
周煜贞忍不住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总是冷静的声音有些不稳:“安安,安安。”
裴珺安被他又亲又抱又叫,迷迷糊糊睁开眼,皱着眉,想说什么却愣住了。
他也听到了。
他几乎以为是幻觉,直到周煜贞说:“起来穿好衣服,我去开门看看。”
“是什么?”裴珺安向他求证,眼睛睁大。
周煜贞又笑了起来。
“是直升机。”
那声音更近了,显得有些震耳欲聋。
周煜贞等他理好衣服,拧开了四天没有动过的门把手。
“吱——”金属发出泡过水后的混沌声响。
门轴因为连日的潮湿而变得艰涩,周煜贞用了些力气,才将它彻底推开。
一瞬间,澄澈的阳光,以及干净的空气都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肺部清新而凛冽,令人神清气爽。
紧接着,一架通体漆黑的直升机,从云层之中缓缓降了下来。
螺旋桨飞速转动着,风力强劲,将周煜贞的头发吹得凌乱。
线条流畅的机身上看不到任何商业标识,只有一串简洁的编号。
是钟家调来的直升机。
周煜贞回过身,伸出手,轻轻拨开裴珺安的黑发,低下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劫后余生的、轻柔的吻。
他们得救了。
直升机悬停在离地不高的半空中,舱门滑开,一条缆绳被抛了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戴着头盔的青年,动作利落地顺着缆绳滑降到地面。
那人快步跑到他们面前,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冷峻的脸,言简意赅地大声报告:
“周先生,我们是听钟先生的指示前来,请问现在是否需要医疗援助,或者直接登机?”
周煜贞说:“不用,现在走吧。”
“好的,请随我们升空。”对方短促地说,又递过来两个安全鞍具。
裴珺安对这个有点陌生,看着周煜贞为自己穿上,依次检查过卡扣,然后他也穿好。
青年为他们系好安全吊带,对着上方比了一个手势。
再次固定好,绞盘缓缓吊起,绞索开始收紧,裴珺安在失重感里下意识回头,看向那间庇护了他们也囚禁了他们几天几夜的木屋。
周煜贞送给他的木屋。
就这样离开了。
脚下的岛屿在视野里慢慢缩小,木屋连同椰林变小,变得模糊,直到再也看不清。
直升机内部。
机舱内的空气混合着燃油和皮革的味道,地板随引擎的运转而微微震动,和那座孤岛截然不同。
裴珺安坐着,竟然被这种人造物的气味安抚。
他才喝过水,干涩的喉咙舒服很多,靠着周煜贞,侧过脸看着舷窗,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根本想不到现在这样美丽的景色会多狂暴。
他们一点点回到世界中心。
阳光照进来,近乎温柔地触碰着他的脸颊。
裴珺安有些难以直视似的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