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并非只有她自己念念不忘。
如此想来,那一切……似乎也不算太糟。
她看着邓墨那双因激动而明亮的眼睛,被理解、被认同的触动让她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她郑重而温声道:“邓公子言重了,沈鱼愧不敢当。公子沉潜内秀,心志坚韧,今日既明心志,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邓墨面颊飞红,被她的话语鼓舞,用力点了点头。
他还欲再问:“不知女郎此行,是去……”
沈鱼还未答,一声狗吠却将二人交流打断。
“汪!”
沈鱼回头,只见祁渊面无表情,一手抱着那把桐油伞,一手牵着躁动不安的黄将军,立于门首。他身形高大,目光沉沉地扫过树下的两人,
邓墨登时自觉局促。
虽无事发生,可毕竟他与沈鱼彼此之间有过相看,面对这男人,虽知道他痴傻懵懂,亦不免尴尬。
他脸上红白交错,匆忙对沈鱼揖了一礼:“女郎珍重!邓墨……告辞!”
沈鱼也正要还一揖礼,邓墨却已经转身疾步离去。
她面色无辜看着,只当对方内向太过。
不过,邓墨这一番剖白,确如清风轻浮湖面,让她心情明朗起来。
沈鱼脸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红晕和未散的笑意。
她抬头,素手微伸,手心向上,承接了一会儿,“雨停了?”又转身向檐下,俯身去抱起黄将军,先把它送上车前板,自己再攀上去。
这一次她轻驾熟路,行动利落。
临钻进车厢前,祁渊蓦然开口,声音带着探究:“你们聊了什么?”
沈鱼满心沉浸在那番话带来的触动中,只随口应道:“没什么,寻常话别。”声音平静温和。
祁渊听后沉默了一瞬。
他看他们两个人都脸色薄红,两个人都姿态扭捏,她现在又心绪颇佳,他不觉得那是寻常话别。
不过,也与他无关就是。
祁渊心底淡淡掠过这个念头,正待扬鞭,却又动作一顿,觉得哪里不够痛快。
他扭身,掀开车帘。
沈鱼正坐在车厢内,低头抚弄着黄将军毛茸茸的脑袋,她闻声缓缓抬眼望来,眼中还带着一丝温软。
祁渊目光在她白净透红的脸庞上盘桓,倏然淡声问:“婚书,你可带着?”
沈鱼抚弄犬首的手一滞,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是何用意。
若是说带着,岂不显得她好似还有什么妄想心思?
若是说没带……
可她确实贴身收着。
邓墨带来的那点儿轻松悉数散去,沈鱼只觉得又被架在了火上,骑虎难下起来。
慌乱、羞窘、强装的镇定。
祁渊将她瞬息变幻的情态尽收眼底。
他语气平淡地补道:“若没带就下去拿,通关时我有路引,你就用婚书证明是与我一道。”
沈鱼如蒙大赦:“带了带了……”
祁渊轻哼,不再看她,掣着缰绳的手利落一抖:“驾!”
青篷马车碾过湿漉漉的泥地,朝着漫天初霁、云霞初染的天际驶去……
第28章
远山如黛,田埂朦胧。
狭小的车厢内光线昏沉,唯余祁渊的背影透过布帘缝隙,拓下沉默而挺直的轮廓。
马蹄踏过土路的单调声响和偶尔扬起的鞭哨在寂静中回荡。
初时,官道两旁尚是田野村落,后来途径些乡野小镇,二人便停驻片刻,补充了干粮清水,旋即又踏上路途。
日夜兼程虽令人疲惫不堪,沈鱼却因沿途景致新鲜,倒也不觉乏味。
约莫半月颠簸,风尘仆仆的马车终于抵达了此行的首座大城镇——川州。
巍峨的青砖城墙如蛰伏的巨兽盘踞在地平线,投下森然的阴影。
高耸的城门洞开,人流如织,车马喧嚣。衣兵丁手持锃亮长矛,眼神锐利盘查着每一个进出的人,肃杀之气令人不自觉地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