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就不放。”他语气里竟带了几分哽咽,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小孩撒娇,“就这样跟我走好不好?”
眼前的小孩叫做戚闲,误入局中时八岁。戚寻是他的二哥,彼时十岁。下面有个五岁的幺妹,唤作戚凝;上面还有个十六岁的大哥,唤作戚炀。
戚炀被幻影楼收作刺客,而戚闲天生没有右手,这一代医术传承的重担便落在戚寻身上。可戚寻不爱药理,终日捣鼓阴阳八卦、奇门遁甲,又乌鸦嘴得很,因此常常挨打。
这一日,戚寻算出戚家将有血光之灾。家里人不信他,反而骂他口没遮拦,将他打了出去。后来他不知从哪里得了方法,回来告诫戚闲务必藏在楼梯上,方能躲过一劫。戚闲信了二哥的话,趁家人不注意躲进楼道,便在鬼打墙里困到了现在。
“中途也有人进来过啦,全都吓个半死,一言不合就自杀。我睡一觉的功夫尸体就消失了,干干净净。”戚闲坐在台阶上托着腮,两条小短腿摇晃着,“倒是你,怎么什么都不怕呢?”
周千域坐在他身侧,沉默片刻道:“我来自天阴谷。”
出人意料地,戚闲没有露出半分害怕的神色。他天真地扬起脸,问出一个宛如智障的问题:“天阴谷是什么?”
周千域:“……”原来是不知者无畏。
周千域:“没什么,你当我没说。”
“我想想法子带你出去。”她起身,“我试试联系一个人。”
局中与外界本是完全切断交流的,传音或者元神出窍都不好使,但奈何魔道中人有种特殊的沟通方式。
她一点眉心,那里出现一个殷红的印记。她的印记同风琉璃的略有不同,前者是弟子印,后者是掌门印。
她咬破手指,将涌出的血珠狠狠抹在眉心的天阴谷弟子印上。
戚闲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印记被血催动着亮起来,红光转动,像是流动着活血。
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好帅!”
周千域:“……”这小孩在想什么。
“怎么办?”小戚寻咬着牙,泪不争气地流,“我的卦象从来没错过魔君先前说的是什么法子?如何能转移灾祸?我不怕付出代价,什么代价我都不怕!”
他说的魔君,指的是独孤怜。
少年黄扬犹豫着:“魔君不是说了么,那法子伤及无辜。”
少年玄抑摇摇头:“你以为只要你一个人付出代价就成?这种换命局,我以前也见人做过。但凡捡回一条命的,都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就没有办法了么?你叫我怎么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人死掉?”
门又一次开了,黑衣的青年站在门外。
“这位孩子,稍安勿躁。”那人勾起唇角,“我有法子救你的家人。”
独孤怜盯着那张脸,肯定地道:“独孤夏差。”
“独孤悯?他不是死了么?”风琉璃一愣。他早在独孤悯出现前便被独孤怜带走了,故而并未看到这一节。若不是今日见到了十一年前的残影,他绝不会知道独孤悯还活着。
“你,你是谁?你说你能救我的家人,是真的么?”小戚寻激动地奔上前。
独孤悯笑意不达眼底:“自然是真的,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我一定会尽力去满足!”
“我想要一样东□□孤悯向前一步,反手掩上门,“方才那两个人你们认识对罢,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屋内的几人陷入了沉思。
“哥,”小戚寻开口道,“他俩是什么关系来着?”
“我不知道啊。”少年黄扬犯了难,“也许是朋友?”
少年玄抑:“啧啧啧,你看盈谪那眼神,恨不得生吃了魔君,这是哪门子的朋友?”
少年黄扬:“兄弟?”
少年玄抑:“对,他们简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
少年黄扬:“死对头?”
少年玄抑:“几年前倒是。至于现在,你见谁家死对头成天腻歪在一起?”
少年黄扬:“情侣?”
少年玄抑:“更扯淡了。”
少年黄扬:“床伴?”
少年玄抑:“你要不要这么直白?别忘了在场还有小朋友呢!”
独孤悯看得好笑:“到底是什么?”
少年玄抑仰头望天:“先是死对头然后成为床伴现在其中一方试图往情侣的方向发展而另一方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是朋友然后这和兄弟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戚寻眨眨眼:“这么复杂的嘛。他们相差九百多岁,我还以为魔君是盈谪兄的师父或者长辈呢,先前还来接他回家。”
众残影:“……”
众人:“……”
戚寻本寻:“……”
“床伴?”独孤怜咀嚼着这两个字。
风琉璃就在他身旁,他只要稍稍偏头,便能将那人的侧颜收入视野的边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