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啊走啊,我遇见了她。
……
我真喜欢她。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护着自己孩子的母亲。
她那么勇敢,她一直在英勇地对抗,尽管她才一米五五的身?高,尽管她看起?来那样瘦弱。
我猜她的女儿一定非常爱她,她一定也是一个充满勇气的人,因为她的母亲给了她底气。
她哭的时候,皱纹夹住了眼泪,顺着梯田一样的沟壑汇聚到了下巴上,然后她一点一点,细细啃着鸭掌,她说她的女儿很爱吃。
我想起?自己的妈妈,我曾经?想护着她,我想带她离开家,找一个不?会挨打的地方。
我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面前阻拦,或跪地拼命磕头让爸爸不?要再打她,我亲眼看着她满脸的伤,听着她哭着控诉爸爸的暴力?。
我心疼她,告诉她爸爸是坏人,我会带她离开,她却一脸责怪地尖锐说:“他是你爸,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早该明白的,我永远带不?走她。
我这一生都不?会感受到她带来的庇护与安全感。
妈妈和妈妈是不?一样的。
我真是喜欢杜阿姨,可她不?是我的妈妈,我也没办法减轻她失去女儿的痛苦。
我不?做那份卤味就好?了,惹她哭了,可她对我说了好?几次谢谢。
我做了一件又?坏又?好?的事。
——
叶满佝偻起?来,弯腰,双手?捂着脸,深吸一口气。
“哥,”寂静的客厅里,叶满的声音响起?:“她给我唱了一首歌。”
韩竞:“什么歌?”
叶满嘴唇哆嗦了一下:“很诡异的一首歌。”
他努力?回忆,事实上那歌曲给他的强烈印象不?需要太费力?就让他轻易想起?。
“爹啊,娘呀,人家屋里有杀人的刀,有煮人的灶……你下贱的女儿,在人家脚下踩,在人家手?中捏……你逼着活人,跳进死人坑。”
韩竞眸底闪过一丝讶异,再次看向桌上那个不?起?眼的保姆留下的点心。
如果像他想的那样,那她应该是相?当厉害的一位女性。
“这是哭嫁歌。”韩竞说:“以前在路上跑时遇见过哭嫁风俗,听过类似的歌。”
叶满:“……哭嫁歌?”
韩竞:“她能从过往生存环境挣脱出?来,一定是相?当厉害的角色。”
叶满沉默片刻,轻轻开口:“走这一路上,我见过了好?多不?同的人生,你以前在路上是不?是也这样?”
一直无声注视他的韩竞:“嗯。”
叶满说:“你会不?会因为别人的经?历感到难过?”
韩竞说:“不?会。”
叶满眼睫扇动,放下手?,转头看他。
韩竞与他对视,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修行。”
叶满一怔。
韩竞:“每个人的人生都只?能自己度过,无论?好?坏。”
叶满不?是第一次听韩竞这样说,现在他好?像完全理解了。
就好?像没有人能够代替他经?历痛苦和孤独,他也没办法代替别人去走完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路。
“我还是觉得大?部分女性一开始出?生在这个世界就不?公平。”叶满轻轻说:“就像一直处在斜坡上,杜阿姨是这样,我妈、姥姥也是这样。”
他有些?着急和无力?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她们好?像生来肩上就扛着那些?工作的,要每天做饭家务生儿育女等等等等,因为生来就扛着,所?以这些?工作是隐形的,没人觉得会累,在那些?工作的上面,她们还得做和男人一样的工作,这才算有价值,再在那基础上,还得做出?比男人更大?的成就,才能得到认可、获得一点公平。”
韩竞撑着头看他,眉头微微皱起?,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这个坡不?是自然有的,是积年累月被一点点踩出?来的。”
叶满呆呆地说:“如果把坡填平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