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垂眸看着被水汽模糊了半张脸的小太监,注视着她眼底的慌张,原先准备好的敲打的话咽下。
罢了。
“起吧,过来侯着。”
这便是要莫语春布菜的意思了。
莫语春动作麻利地起身,因为没准备,颠颠跑去厨房拿筷子。
祈云霄面无表情听着脚步声远去又接近,心中已有悔意。
看到莫语春夹菜时,那双眼珠子盯着桌子一动不动,恨不得黏在上面时,她心中的悔意达到顶峰,同时又觉得莫语春这幅模样颇有几分好笑。
真是,净留她在这里碍眼了。
察觉到祈云霄情绪不妙,莫语春紧张地走上前,圆脸绷紧,嘴巴紧抿着,低着头老实布菜。
她的一系列反应,将想法都摆在明面上。
祈云霄便是顾及这一点才放弃了立刻坦明的打算。
那她一早唤她过来,岂不是净碍眼了吗?
莫语春不知道祈云霄的想法,只能感受到长久驻留在身上的深沉目光。
她颇有压力,直呼不妙,吸了几口气才鼓足了气起身。
“……”
莫语春余光偷偷看向二皇子,他依旧是那副病殃殃的病美人模样。虽然因为连着几日少进米水,脸部线条过分瘦削,更显得利落凌厉,但气息却是孱弱的。
他不知想了些什么,或是见了什么,心情似乎不算糟糕,长睫半掩,眉眼弧度变得柔和下来之后,看起来分外温润。
莫语春腿抖了两抖,觉得二皇子这副样子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看到的他最吓人的表情。
关键是瘆得慌。
祈云霄吃了几口便不再动了,看莫语春木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无措模样,她抬眼笑道:“今日这什锦红虾粥倒是不错。”
莫语春呐呐点头,是啊,闻起来也是极香的。
她又咽了咽口水。
祈云霄将莫语春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掀了掀唇。
罢了,到底还是有几分用处的,偶尔逗弄一番,也算有趣。
那盅什锦红虾粥最后进了莫语春的肚子里,二皇子明着说赏她的,挽竹和陆生羡慕的紧。
莫语春咽下最后一口,漱了漱口,留意到挽竹的视线,忽然想起来刚刚胡扯的话。
说起来,挽竹好像很想去年宴来着,这几日很是殷勤,常常去主屋添茶伺候。
莫语春后知后觉明白了挽竹之前奇怪的表情,心中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毕竟去年宴是去伺候人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好差事,还不如留在院里自在,她还能去找她大舅过年。
一旁的挽竹牙都要咬碎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莫语春这般以下犯上的恶奴,为何还没受发落,甚至还、还如此受宠?!
前几天还能说是二皇子还未得知他做过的事,可抓了他现行后,为何还如此待他?
挽竹不忿极了。
若莫语春不是一个人占着二皇子剩的所有吃食,她也不至于如此不满。他一人吃了也便罢了,分给旁人竟也不说留些给他们,害她一点油水也捞不着。
挽竹气了会儿,很快冷静下来,寻了机会又递出消息。
她觉得二皇子的反应着实奇怪,还是交由殿下判断吧。
收到消息的惠王同样不解,心思百转千回后,叹道:“明日便是年宴了,本王如今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能让老二如此宽恕的人是何许人也。”
年宴当天。三品以上的大臣携家眷早早候在了宫门外,按品级次序入席。
莫语春提前收拾好,精神抖擞地站在祈云霄身前。
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头上束发的发带却换了个花样,水蓝色的尾端绣白云模样,减轻了棉袍带来的深沉感,晃动时荡漾的弧度在黑夜格外明显。
祈云霄也换好了宫装。
玄色为主,领口边缘露出一圈绛红色的内衬,衬得她病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艳光,等披上大氅后,这抹颜色被压下,沉甸甸地凸显出主人的瘦削。
并不狼狈难看,顺着那眉眼看去,像一柄锋利过头的剑刃,丰润的唇又在垂眸时增添温和,凸显病弱。
这身宫装应当赶得有些急,腰身并不贴服,又或许是二皇子瘦得太多了。
莫语春看得有些出神,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撇了撇嘴,心底说不出的羡慕。
眼看时辰快到了,莫语春试探道:“殿下,您看我们何时动身?”
“那便走吧。”
祈云霄起身,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小院。
墙檐垂着装饰的灯笼,一长串照亮青石板路。越是靠近举办年宴的无极宫,装饰便越是密集,不说亮如白昼,却连红墙上沿探出的结着红红果子的枝丫也照得清楚。
莫语春原本还低着头,走着走着,眼睛抬起来就没再低下去过,嘴巴也张着,新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她没来过这边,也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