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骤然冷了下来,眸色阴沉,盯着碗里沉入碗底,瞬间被旁边那滴同化的血。
寻常健康的人,鲜血殷红,而林慕禾体恤病弱,常焕依便先入为主地觉得,这鲜血发褐仅仅是因为她气血不足。
然而看着自己的那滴鲜血也变了颜色时,她顿时推翻了一开始的猜测。
她面色变幻,风云不断,手中的银针也滚落在桌上,骨碌碌卡进桌缝之间。
“师叔?”顾云篱自然也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她暗暗心惊,再一抬头,入眼的便是常焕依异样的神色。
倏尔,常焕依神色恢复正常,她收回目光,转而向榻上的人问:“林娘子,这病症已有多久了?”
林慕禾不知她为何要问这个,便如实答:“是我四岁之后的事情,如今……也有十六年有余。”
吸了口气,常焕依顿首:“我知道了。”
“医士……可是有何处不妥?”她忍不住问。
常焕依却摇头,缓声答:“并非,娘子体虚,待会儿我让小顾给你开两副补气血的药,这几日先喝着……至于娘子的病症,我还需要再研究一番。”
说话间,林慕禾已经将那圈白纱重新缠上,闻言,她只是勾了勾浅淡的唇,道:“……我的病症已有多年,并不急在这一时。它是什么样,我最清楚不过,医士若是为难,不必勉强。”
她声音轻而温柔,侧颊被午后斜打进来的日光描摹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裳笼盖下,几乎快要透明。
若是双眼完好无缺,她该是个美人才对。顾云篱在心中想。
可这美,太过脆弱易碎,光是坐在那里,便让人忧心她是否会如瓷器一般因磕碰而碎裂。
常焕依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拇指抠着掌心,良久,才回:“娘子多虑了。今日不打搅了,待改日我们再来。”
她一放话,顾云篱便也跟着起身,朝着榻上的两人作揖:“今日多有唐突,告辞了。”
接着,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却听林慕禾轻唤。
顾云篱停住脚步,疑惑地转头。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掠过门框打在半边脸上,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眨眼的恍惚间,顾云篱看见林慕禾从枕边的匣子里取出了那只略显熟悉的金钗,她不想由小叶搀扶,一个人循着记忆朝着顾云篱缓缓走来。
一股被阳光晒过的温暖的味道向林慕禾侵袭而来,混杂其中的,还有那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药香,她弯了弯唇,莞尔道:“顾神医,先前你应允我的事已经做到,该收下这谢礼了。”
顾云篱愣了愣,低头看了看那钗子。她的指节瘦削而苍白,阳光下白得有些刺眼,那支金钗也并非名贵,只是普通的款式,祥云之上,泛着日光浮过的鎏金色。
“林姑娘,这钗子太贵重了。”说着,她轻轻卷起林慕禾的手,将钗子推了回去。
听出她语气的推却,林慕禾也难得有些执拗:“金饰不过俗物,顾神医还是不能收吗?”
她平素里总是浅浅弯起的唇角此刻绷得有些紧,无端扯动了顾云篱心口某处。
离开的动作一顿,她眸色柔和了片刻,道:“也罢,那便多谢林姑娘了。”说着,轻巧地从她掌心拿过那支钗子,收进了袖兜中。一而再再而三推却,确实有些扫兴。
指尖轻轻蹭过皮肤,林慕禾呆住片刻,转而回过神来,脸上终于有了丝松快的表情。
“在下告辞了。”顾云篱向她顿首示意,便要离开。
衣袖却被林慕禾揪住。
这举止对于一向温婉平和的林慕禾来说确实有些出格,顾云篱一惊,连忙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却见林慕禾一噎,被白纱遮住的半张脸露出来些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赧然。
“……”半晌,她张了张嘴,掌心里莫名起了一层薄汗,于是仰起脸,出口的只有两个字。
“谢谢。”
马车声辘辘,路上不平,常有石子绊脚,这一路上颠颠簸簸,驾车的车夫技术更是一言难尽,直把清霜颠得头晕目眩,探出半个脑袋在窗外,痛苦地眺目远方。
“师傅,能不能慢些?”她脸色苍白地扒在窗户边,虚弱地朝外正扬着鞭子赶车的车夫道。
回应她的是更迅疾的抽鞭子声和那车夫干哑的嗓音:“不成啊小娘子!过会儿估计又要有雨,不快点赶上雨就不好走了!”
清霜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默默翻了个白眼,对着空气又是干呕了一阵。
马车内,常焕依支膝搭肘坐着,手中还拿着方才取血用得那支银针。她薄唇紧抿,看着上面铜锈一般的痕迹,绞尽脑汁思考着什么。
这次取血,与原先顾云篱那次的结果一般,她如此凝重,看来林慕禾的眼疾恐怕真的与西南的巫术有关。
良久不见她出声,她忍不住轻声问:“师叔……可有头绪?”
常焕依猛地抬起头,眸光闪烁了片刻,旋即摇头:“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