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箫盯着她那袅娜却决绝的背影,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最终却还是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抬步跟了上去……
隔日早朝,再有那些弹劾驸马、或弹劾祁家的奏折,全被皇帝沉着脸厉声骂了回去。
“审案子有大理寺!都来朕面前吵什么!西地的流民、洪曲的叛军,怎么不见你们这些人如此积极!”
一席话吼得满朝文武鸦雀无声,有事的无事的皆不敢再多言,纷纷垂首噤声,草草退了朝。
朝后,许久不参政的祁渊应召入后殿。再返祁家时,他面色沉重,看着不太好。
“嫂子的事,恐怕到此为止。”
祁渊沉声对祁澜与沈鱼道。
祁澜讶然:“为什么?是不是我状书写得还不够恳切,我马上再拟一份!”
祁渊抬手按住兄长激动得微颤的肩膀,声音低沉:“陛下明言,此事没有可坐实的铁证,贸然指责侯府柳家已是冒犯,更何况纠结朝臣攻讦皇子。眼下念在你丧妻悲恸,不予追究,若再执意进言,必依法论处。”
祁澜一怔,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二弟!你知道你嫂子的为人、也知道我的为人!陛下这分明是听信了小人之言!”
沈鱼也蹙起秀眉,疑惑道:“明明前几日还未如此强硬,怎么今日陛下口风突然就变了?”
祁渊面色晦暗,低声道:“太子私下透露,昨天周琢公主连夜进宫陈情,倒伏在皇帝膝头凄凄哭了好一通。”
沈鱼:“……”
公主的眼泪,有时比朝臣的万言书更有分量。
她无奈轻叹一声:“眼下若还想拿到证据,恐怕就只有柳宁羽手上那些书信了……”
祁澜敏锐追问:“什么书信?”
沈鱼:“柳宁箫与柳宁枫的家书。”
祁澜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立刻道:“她有何条件?我来满足她!”
沈鱼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她要我一帖药剂,一种……能让她体弱,无法被随意安排嫁人的药。”
祁澜闻言一噎,他虽然不通医术,但也知道柳宁羽所求绝非寻常之物。沈鱼至今未给,定有她的顾虑和原则。他虽急于为亡妻昭雪,但自小所读的书让他做不出这种慨他人之康的事情。
祁澜憋红了一双眼,剧烈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句“不如就给她”。
陆梦婉的冤情暂且陷入僵局,另一头,南溪医馆的案子却有了新的进展。
大理寺一路追查到王力的老家,找到他那八十老母和下头一群孩子,拿到了扎实的口供,又在其院后的老杨树下掘出一包金银,彻底坐实了他是受人收买、故意构陷沈鱼。
只是顺藤摸瓜再往上查时,线索却蓦然中断。那买凶之人行事极为谨慎,银钱几经转手,经手之人不是死了就是远走他乡,再也无从查起。
事已至此,大理寺也只好暂时结案,将来龙去脉详细记录在册,先行还了沈鱼一个清白。
没过多久,关闭许久的南溪医馆,终于重新开张。
重新开张那日,京城纷纷扬扬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细雪如盐粒,随风刮在人脸上,带来丝丝寒意。沈鱼一袭素色袄裙,外罩一件青缎斗篷,面容沉静地立于医馆正门前,在众多学徒伙计的簇拥下,亲手点燃了去晦纳福的鞭炮。
爆竹声噼啪作响,红色的碎纸屑落在白雪上,格外醒目。
然而,尽管医馆重开、瑞雪兆丰年本是值得庆贺之事,但因着陆梦婉的冤屈未雪,沈鱼眉宇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凝着一缕化不开的轻愁。
鞭炮燃尽,她便敛起心神,迅速投入到诊治病患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经此风波,南溪医馆的信誉似乎并未受损,前来求诊的病患反而较往日更多了。
沈鱼忙得脚不沾地,直至暮色四合,雪光映得窗外一片朦胧淡色,才得空喘口气。
她揉着手腕,正要吩咐学徒关门歇业,抬眼却看见医馆正门迈进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当先一人轻裘缓带、面容带着几分酒色财气浸染出的浮肿、一身珠光宝气却也一身铜臭俗气,竟是渭南县那个土财主家的公子,江韶柏。
他身旁跟着一个身穿半旧青色夹棉长衫的文弱书生,面容清瘦,正是邓墨。
“哟!我就奇了怪了,京城怎么会有个南溪医馆,眼巴巴赶来看看,”江韶柏无视了门前学徒的示意,负着手大摇大摆踱步进来,仰着头四下环顾医馆内的陈设,目光最后落在沈鱼身上,上下打量,语气轻佻,“没想到还真是老相识啊!”
“沈女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着女郎,别来无恙。”邓墨随后上前,拱手一礼,看见沈鱼时眼眸中亦掠过一丝惊讶。
沈鱼早先听说江韶柏的父亲花了大力气为他捐了一个京官的闲职,却没想到如此快便在京城遇上他,更没想到邓墨竟也一同来了。
江韶柏见她不语,哼了一声,怪声怪气道:“沈女郎这是怎么了?不会摇身一变成了这京城医